华语电影,请按这个标准继续内卷


如何形容一位演员的演技纯熟?互联网上有很多种说法,比如“炸裂”、“爆表”、“戏精”、“神还原”,还有“硬控我N秒”……

但是有一位演员,还是头一次见到用“男女老少”来形容他的演技扎实,不仅可以跨越年龄限制扮老扮小,还能突破性别的限制饰演“妈妈桑”……

没错,说的就是近些年风头正盛的吴慷仁。

《我们与恶的距离》《俗女养成记》《她和她的她》《一把青》《有生之年》……这些高口碑的台剧里,都有吴慷仁的精彩演绎。

而最近,他突破年龄界限从40岁演到60岁、获得金像奖最佳男配角提名的作品终于来了——《但愿人长久》。

这是导演祝紫嫣的长篇处女作,故事改编自她自己创作的短篇小说,影片得到香港“首部剧情电影计划”的资助,由关锦鹏导演监制。

演员中除了吴慷仁以外,大多都是作品尚不多的新人。

但就是这样一部由“新人”撑起的电影,在当年获得了不少“新演员”、“最佳影片”、“新晋导演”的提名。虽然算不上多么完美,但它可与今年上映的《年少日记》和《白日之下》,一并成为今年必看的港片的之一。

华语电影要是按照这个标准内卷下去,估计还会诞生出更多佳作。

从剧情说来,《但愿人长久》是一部半自传性质的电影,导演根据自己的成长经历,讲述了从湖南移民到香港的一家四口的故事。

影片最讨巧的地方,是它没有按照时间顺序讲流水账,而是选取了1997、2007、2017三个时间点,去展现这个内地家庭在香港的变化。

1997年,女孩圆圆(以导演为原型)跟随妈妈来到香港,投奔已经在那里落脚的爸爸。

那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她上学听不懂同学讲话,每天闷闷不乐地一个人相处。

妈妈在茶餐厅工作很辛苦,偶尔会带着餐厅的剩饭回来。

爸爸则更是有些奇怪,经常躲在角落昏昏沉沉,清醒了就约见一个叫“辉叔叔”的人。

在圆圆印象中,爸爸可以走进便利店,不花钱就拿到她想要的零食。圆圆试着学爸爸的样子,把同学的漂亮手表收入自己囊中,结果被妈妈发现,换来一顿打骂。

没多久,妹妹也被接到香港,一家四口终于团圆。可惜很快,爸爸出于某种原因忽然消失了。

2007年,圆圆和妹妹都出落得少女模样,她们已经适应了香港,粤语、英语不在话下,只有回到家中跟家人交流时,才会说回湖南话。

妈妈已经不再茶餐厅上班,而是去了按摩院做按摩师,每天工作依旧很疲惫。

圆圆平日里会去做兼职,慢慢攒钱买她喜欢的东西,她喜欢上一个“黄毛”,一开始的恋爱还很甜蜜,但很快小情侣因为琐事吵架、分手。

一度消失的爸爸忽然回到家中,但圆圆一点也不开心,因为她早就知道爸爸是因为吸毒而坐牢,他的归来只会给这个家庭增添负担,让作为子女的她们感到丢脸。

有天,爸爸的毒瘾再次发作,哭求着两个女儿借钱给他,圆圆又气又恨,最后在妹妹的央求下拿出自己攒的钱,爸爸留下一张欠条后,就又消失了。

2017年,妈妈已经改嫁离开,圆圆搬出了家,妹妹留在原地继续读大学。

圆圆做了跨国导游,工作虽然繁忙,但她对自己的生活已经游刃有余,她偶尔会跟妈妈通话,但始终不肯见那个不争气的爸爸。

只有妹妹会在爸爸出狱后,去那个破旧的住处帮忙。

在妹妹的说和下,父女三人约在茶餐厅见面,他们点了当年刚到香港时吃的凤爪、虾饺,还拍了张全家福,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不久后,爸爸听说奶奶在湖南老家摔伤,打算回去尽孝,临走前他找到圆圆告别,还了当年欠下的钱。

然而,爸爸还是没能回到湖南,那次告别是圆圆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影片结尾,圆圆带着爸爸的骨灰回到老家,她本想看看童年记忆中后山的那一大片百合花,但如今百合花也没了。

她翻看着老照片,和父亲的那张合影里,是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幸福感……

与很多导演处女作一样,《但愿人长久》是一部十分个人化的电影,影片中花了不少细节,去展现姐妹来来到香港后,伴随着成长的身份认同困境。

语言是她们获取认同感最主要的方式,也曾因此耿耿于怀——

“你不要再跟我说湖南话。”

“怎么?不说湖南话,就没有人知道你是大陆(内地)来的?”

“不说湖南话不一定是大陆(内地)来的,但说湖南话就肯定是大陆(内地)来的。”

妹妹在学校里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口音,甚至花了不少功夫练习英语口语,只为抹去家乡的痕迹。

但她没想到关于旁人地域的歧视并不仅限于口音,还有细枝末节的用词习惯、身份证上的开头字母。

圆圆长大后精通好几种语言,但每每有人问起“你是哪里人”,她总是笑而不答,因为真正的答案实在太复杂了。

这种身份认同困境,几乎伴随着她们的整个青春期,也影响了她们的成年阶段。现实中有过相似成长经历的人,相信对片中的姐妹俩很容易感同身受。

值得一提的是,《但愿人长久》并不仅限于个体化表达,导演祝紫嫣在故事里诠释的成长伤痛,几乎能让每个东亚家庭的孩子,都会产生共鸣。

影片中的父亲,虽然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但却是整个家庭中无法忽视的存在,他的每次高调出现都与“钱”有关。

第一次,圆圆发现自己打工赚的私房钱不翼而飞,立刻怀疑是刚出狱的父亲偷拿去买毒品,父女俩从争吵变成动手,全家人闹得一地鸡毛。

第二次,父亲毒瘾发作,在家痛苦哀嚎,向两个女儿借钱,圆圆恨铁不成钢,但无奈还是把钱给了父亲。

第三次,圆圆见到年过六旬的父亲,他扭扭捏捏地拿出一个红包,说当是给圆圆的生日礼物,父女俩不好意思地推推搡搡,客气得像是陌生人。

但对于圆圆来说,关于父亲的记忆并不总是充满痛苦和愤怒。

她记得父亲带着自己和妈妈去吃麦当劳,去看香港的夜景,也记得父亲专门买了带玩具的开心乐园餐,哄刚来到香港的妹妹。

可以说,经常缺席的父亲,以另一种方式影响着圆圆的人生。

他曾给她带来快乐,也是她成长痛苦的根源,让她成年后迫不及待地自立门户,一有能力就立刻搬出了家,也让她对亲密关系产生了抗拒,只肯跟异性保持炮友关系。

从这个角度来说,导演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东亚家庭子女被原生家庭伤害后的那种敏感和小心翼翼——他们不肯爱,因为谈爱显得扭捏;他们也不愿恨,因为谈恨又显得做作。

随着父亲的离世,圆圆对于成长过程中的那些伤痛,似乎都随之变淡了。

她再也找不到故乡的那片百合,只能独自去看香港的夜景,脑海中都是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他偻佝的背影。

或许,这是对那段伤痛最好的治愈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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